心安之处是吾乡

文|钟芳（深圳市盐田区作协主席）

入秋之后的南国夜晚，有凉风微微吹过，越来越近的秋天，越来越近的中秋。每每此时，心头总会涌起莫名的伤感，特别思念儿时的故乡，思念幼时承欢父母膝下的悠然时光。

记得小时候西安城的天空是令人心醉的瓦蓝色，洁白的云朵象棉花糖般飘浮在空中，形状各异、憨态可掬，令孩时的我对未来心生无限的遐想。

秋天是家乡最美的季节，气候宜人、瓜果遍地。父亲会带上我们姐俩奔向广阔的农村，或是穿梭在硕果累累的果园，或是走进秋意渐浓的山林，寻觅土地中蕴藏着的无限秋色。那时的城乡之间并无分明的界线，城中有乡，乡中有城，日子过得缓慢且惬意。我尤其喜爱乡村的黄昏，远处麦田里袅袅燃起的炊烟，映照着晚霞的余晖，空旷无人的田地间弥漫着麦秸杆燃烧的味道，仿佛听得见时光流近的声音，苍茫间总是莫名感动到想哭。

深秋之时暗灰色的天空辽阔且苍凉，空气凛凛让人倍觉清醒，月亮透着不甚清晰的鹅黄，身边的世界如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般。我站立于暮色四合的田埂上，转眼间天色就暗了下来，不远处传来父母谈笑的声音，那场景与气味深深地镌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多年之后还常常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

之后，我远离了家乡，奔走于一地鸡毛的生活之余，常常忘了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偶尔忆及诗句——“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心中溢满了惆怅。人生匆匆，几番沉浮，早已物是人非。人生代代，几经更迭，人去楼空让人怅惘。独在异乡的月亮依然如水，光辉如银般挥洒在山海之间，倍添了几分离愁。

人至中年终于明白聚散离合本是常态，人生本来就是美好且又无奈的，耳畔缓缓响起王菲那空灵婉转的歌声：“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但愿人常久，千里共婵娟。”回望自己飞蛾扑火似的爱情，即使屡屡为情所困、为爱所伤，即使爱至痴狂，最终仍难逃相忘于江湖的结局。于是顿悟，自己才是自己今生永远的爱人，孤独是生命的繁华。

每当月圆之时，常忆起多年前挚友的父亲从遥远的新疆寄回的家信中所写的浪漫句子：“我会在千里之外的月亮里，找寻你们欢乐的影子！”多么唯美的诗句，把游子对故乡亲人的思念牵挂妥妥地安放到了圆月之上，给冰冷的月亮增添了暖意与诗情。

梦里回乡千百次，那山那水、那树那人，如同我脉管中奔腾往复的热血，从来毋需想起，永远不会忘记。

那旧居门前的大白杨，在风中哗啦啦地拍着手掌欢迎我的归去；年少时的老街坊，偶然重遇时令人感动的惊喜目光；那铿锵有力的秦腔，声声吼出心中的爱恨情仇与苦辣酸甜；还有夏夜星空下纳凉时父亲爱意无限地为我摇扇驱虫；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我们姐俩跌跌撞撞地骑车回家，一路上跌倒了无数次；还有大雪纷飞的夜里我们娘仨儿挽手相携返家时欢乐的歌声。那些温暖的片段就搁在我的心里，伸手可及，仿似昨日。

今生今世，故乡承载着我沉甸甸的牵念，故乡山水的养育与厚待也终将伴随我生命的每一时刻。

生命长河里，我们都是平凡之人。无论身处天涯海角，故乡就在心间。故乡与那些身心契合欢爱一场的人，于我们而言，皆是我们来这世间一趟最温暖、最美好的所在。

此时此刻，秋风微凉，窗外月色如水，原来心安之处即是吾乡。

作者简介：

钟芳，深圳市盐田区作协主席、深圳市作协理事、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广东省作协会员，广东省朗协会员，现任《盐田文艺》执行副主编。2000年起开始写作，先后发表诗歌、小说、散文等800多篇，出版有散文集《流淌的岁月》，作品散见于《华夏》、《深圳商报》、《深圳特区报》、《深圳晚报》、《深圳文学》、《伶仃洋》、《莲花山》、《宝安日报》等报刊。深圳特区报《读特》栏目推送多篇散文作品，阅读量超过十万人次。其家庭曾获评深圳市书香家庭、深圳市文明家庭。